chapter 12

那晚之后的第二天，亚瑟没有再出门，而是继续在书桌前奋笔疾书了一整天。尽管他已经完成了那个“不现实”的结局。

他把新写的一沓稿纸用文件袋简单包装起来，思虑一番之后，藏在了枕头下。主催编辑会来拿走桌面上那一份，上面还交待了他的那份稿费，全部用于捐赠孤儿院。而罗莎....之后应该会来收拾他的遗物。那另一份结局并不是写给罗莎看的，而是亚瑟违抗不了自己的内心，写给自己看的。或许只有罗莎这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会替他慎重收藏起这份手稿，罗莎一直是他视如心友般信任的朋友，虽然他自从小时候被阿尔弗雷德救下之后，再加上旁人总是对他“幻想”的嘲笑，他就再也不愿对人类敞开心扉了，只是仍愿意对那些孤苦的孩子们施予自身最大的善意，以报答这个世界，赋予他一段不平常的关系，一个重要的人。而罗莎尤其，在他怎么也找不到阿尔弗雷德的那段日子，只有她是真心宽慰，到最后，或许亚瑟还是想要试着将内心展现给他人吧。

天使和恶魔不能在一起吗？

我们是光与影，永远相随，永远不能相融。

少女太爱她的恶魔先生了，甚至愿意为了他不惜一切变成恶魔，这便是亚瑟所想。将环抱着的稿件慢慢塞进枕头下，亚瑟无声地嗤笑了一下。这种结局，又有哪个孩子爱看呢，不过是自己的妄想罢了。

已是深夜，时钟将要指向凌晨。亚瑟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黯淡无光，在轻纱般的云后反射出灰蒙蒙的亮光。

明天...就是明天了......愿能与你一起，再度穿过云层，受月光的洗礼与祝福。

叮铃铃————

电话突然响了，在这凌晨时分。

亚瑟很快接了起来。

“喂？请问是....？”

“亚瑟！！亚瑟！！”

“喂？罗莎？！”亚瑟分辨得出罗莎的声音，但此刻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混着一片嘈杂和尖叫，任他也听不真切。

“亚瑟！！你快来啊！孤儿院...！！！”

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亚瑟只听得见电话那头无尽的忙音，但他知道出了事。于是没有迟疑，穿上鞋就冲出门，往平日距自己只有二十分钟脚程的地方急速奔去。

大概狂奔了几分钟，亚瑟远远地就看见街道对面一片火光冲天，黑烟弥漫。四周零零散散的人家有个别跑出来瞧，看到满天的火势，就只好哆哆嗦嗦地圈紧睡袍，拿出手机打电话报警。除此之外，这火焰和热度，已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老天爷就像在开玩笑，在如此多雨的英国，这个夜晚，却干燥无比。

比起那噼噼啪啪的木头炸裂声，更让亚瑟心焦的，是躲在街边安全地带的一群哭泣的孩子，亚瑟赶忙跑过去，气还没喘匀，看到的是罗莎颤抖着边使劲儿擦眼泪，边护着那些孩子，其余的老师们则在努力地用水桶接水灭火，杯水车薪，无济无事。

见到亚瑟的时候，罗莎一下就哭了出来，为了孩子们强忍的害怕像是洪水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口，涛涛不绝。罗莎揪着亚瑟的袖子，泪水婆娑地望了一眼烧了大半的孤儿院，嘶哑地吐出只言片语：

“艾米丽...！艾米丽还在里面啊....！！”

“什么？！”亚瑟一颤，抓紧了罗莎的手臂，希望她能冷静一点，问她：“只有她吗？只有她还在里面吗？”

罗莎点点头，仍呜咽地说着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语：“是....是我不好...没有看住她......看她往回跑，也没来得及阻止......”

“不是你的错。”亚瑟拍了拍罗莎的肩头，迅速环视一圈。等消防车是来不及了，房子看起来摇摇欲坠，而里面却还有一个不知生死的小女孩儿，他想起他和阿尔弗雷德的对话。

[我死在孤儿院？只有我一个吗？]

[嗯，只有你。]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亚瑟上前夺过一名教师手里的水桶，从头顶浇灌了一身，接着不顾众人阻拦冲进了屋里。他知道了，知道自己的死亡是怎么一回事了。即使前途了然，他仍然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那个小女孩的，假使她没有向他搭过话，假使她不是自己的读者，假使那个叫做艾米丽的小女孩没有和那个人一样漂亮的天蓝色眼睛，也是一样。

火舌就环绕在周身，每一缕火焰都仿佛像蛇一样急迫地想要爬到他身上，热烈的温度像是要把人的眼珠都烤焦。亚瑟无暇顾及那些，好在他顺利地在二楼艾米丽的房间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她，躲在房间的角落，蜷缩在床脚，两只小手紧紧地攥在胸前，似是已经被烟熏火燎地失去了意识，闭着眼，就像小动物一样蜷在那里。亚瑟撕扯下衣服上还濡湿的一块布料，捂住艾米丽的口鼻，将她唤醒。晕晕乎乎的艾米丽眯开眼看见亚瑟时，缓缓松开了紧扣的双手，掌心躺着一个小小的银十字，上面甚至被火烧得氧化，漆黑了一块。

“亚瑟...礼...礼物....天使...一样的....亚瑟......”

话没说完，艾米丽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睛里被浓烟呛出泪花。亚瑟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阿尔弗雷德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同样是，被拯救。

房屋开始往下沉了，这是房梁已经严重受损的现象。墙壁木板都发出吱呀的惨叫声，饼干屑一样拼命往下掉。亚瑟抱起艾米丽，弓着身子往回走，在下楼梯时，早已变成脆弱焦炭的楼梯轰然塌陷，亚瑟护着怀里的艾米丽，摔伤了腿。剧烈的疼痛中，亚瑟抬起眼，明明出口就在眼前。艾米丽撑着爬了起来，有些恍惚地拽了拽亚瑟的手臂，却拉不动分毫。

“走...艾米丽....快跑出去......”

亚瑟一边吃力地对艾米丽说着，一边推搡着小女孩伸过来的双手。小女孩倔强地摇摇头，继续试着搀扶倒在地上的亚瑟。见说不动，亚瑟只好硬着头皮扶着墙站起一半，用损伤不那么严重的一条腿支撑着身体，而艾米丽在前面牵着他，向门外走。

有那么一瞬间，亚瑟觉得自己是能获救的，直到房梁塌下来，他看着艾米丽的眼睛，想起阿尔弗雷德说过的话。

[不要害怕死亡。]

[我会在你身边。]

所以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将艾米丽推出屋子，在被一切吞噬前，他知道他做到了。所有人都会被拯救，付出的代价，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很值得啊。

【很抱歉这一更等得比较久，我突然对大纲有些不满意，想要修改一下，接下来的连载可能就是在这种改一改、写一点儿的过程中渡过了，总之启之章是我觉得比较难写的一个部分，我希望慢慢地....可以写得好一些..........这节有点少果咩，本来是和下一节合并的但还是被我拆开了.........下一节伊万出场，情节比较特别www所以~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呢~哈哈~我可是吊胃口达人(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