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偌大的和室内，沉静香袅。

男人在镜前有条不紊地整理自己的着装和仪态，镜内的背景，映出格子木门的樱花图案，生动地像是要落下花瓣。

熏香的香烟充斥整个房间，甚至是要沉入满室的榻榻米中。

他很喜欢那檀香的气味，可以让他感觉自己似乎还在故乡。

　　

整理的时间略显漫长，他的衣服也有点繁重，但是他不喜欢被侍女们伺候自己穿衣的感觉。只是作为红心国的queen，他的仪态非常重要，更不用说是接待黑桃king这等正式场合。

　　

“queen？请问您准备好了吗？”侍女在拉门外柔声询问。

　　

“很快就好，你们去拿我的折扇吧。”

　

“是。”

　　

　　

终于是梳妆好，本田走到窗边把帘子拉开，好感受一下早晨的阳光。窗口被设计地偏向东方，他经常往那个方向眺望，只是这样也能让他感到平静。

他刚移开步子，就感到一阵黑影从窗口闪进他的卧室。

　　

“谁？！”他下意识想从袖口抽出别了锋利钢骨的折扇，却掏了个空。

“嘘——！”来人赶紧摆了摆手，做出一个噤声的姿势。

　　

本田定睛瞧了瞧，眼前这位穿得也很正式，不像是刺客一类的人，西服外套是眼熟的树莓般的蓝紫色。

“你...你是....？”

　　

“失礼了，我是黑桃的queen，亚瑟·柯克兰。”

亚瑟取下他的小礼帽，微微鞠躬。

　　

　　

“啊...是柯克兰阁下啊....在下..还以为正要去会见您...和您的king？”本田也是一头雾水，谁能想到自己会被别国的queen爬窗子呢。

　　

　　

“没错，但是在那之前，我想我需要先告知您一些事。”

　　

“......请说。”

　　

　　

亚瑟戴回礼帽，又正了正，无比认真地娓娓道来，将两国的战事还有王耀的情况都一一说明。本田的脸色也起了细微的变化。

　　

“......就是这样。”

　　

“居然...发生这样的事......”

　　

“所以，”亚瑟直视向本田露出一丝慌乱神色的眼睛，“如果我国向红心国提出求援的申请，您觉得有几成成功率呢？”

　　

“怕是...一成也没有，路德维希是个严谨的人，绝不会轻易参与他人的战争......”

　　

“即使是有您的帮助？”

　　

“这......”本田从刚才就一直攥紧了袖角，丝毫没注意到把他烫得整齐的礼服都扯皱了。

他骗不了自己的内心，他是很担忧，也很想帮忙。但是当初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来到红心国，硬撑着一口气不肯服输，再加上朋友的助力和一点儿运气，才爬到queen这个位子。而他的身世却是一直以神秘的故事一般被他藏在心底，连一起努力的路德维希和费力奇安诺都没有告诉一分一毫，从来都是以孤家寡人自称，也从来没有再联系过王耀。

想到那寥寥数次的外交会议，凡是王耀在场的场合，他都不敢去抬头直视，即使目光有相撞的时刻，他也能想象到自己强行摆出来的冰冷到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神，王耀也是一样。事到如今，要怎么公布他是曾黑桃jack弟弟这件事。

“...在下..会..会仔细考虑这件事的...”颤颤巍巍地挤出这么几个字。

　　

“...所以你是拒绝的意思？”

　　

“诶？！”

抬眼就看见亚瑟已经冷下来的目光。

　　

“好吧，正是因为不想不负责任地就把你的身世开诚布公才提前来找你的，放心吧，不管你帮不帮忙，你的秘密还会是你的秘密，告辞。”

　　

“请等...！”

“queen？您准备好了吗？”　

　　

没来得及拦住亚瑟，他很快就翻出窗外不见了，侍女的询问声及时在门外响起，打断了本田的脚步。

　　

“queen？”侍女似是有些担忧，轻轻拉开门走进来，“您刚才在和谁说话吗？我好像听见...”

“不，我自言自语而已。我...已经准备好了...这就走吧。”

“是。”　　　

　　

走到议厅这段长长的距离，足够本田慢慢平复心情，摆回他庄重的姿态，坐到他queen的宝座上。

路德维希早已落座，费力奇安诺难得老老实实地站在他身边，大概是面前的黑桃king让他不自觉地感到紧张吧。　

　　

本田把一半的表情藏在绣花的折扇后，偷偷望向在王座前下方，站得笔直的黑桃king和queen。阿尔弗雷德一如既往笑得自信，只是少了几分戾气。亚瑟的表情平静如水，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象。

　　

“那么，我就不拐弯抹角的了，路德维希，红心king阁下。”阿尔弗雷德站在台阶下，视线却好像于路德维希平行。

“针对伊万掳掠我国jack，三大要员之一的行为，是很卑劣无耻的，想来这也会破坏四国间努力维持的平衡。眼下我国暂处于劣势，所以希望得到贵国的支持，来达到阻止伊万暴行的目的。”

　　

　　

路德维希微微皱眉，眼皮几乎都没抬，阖上眼皮，沉默了好一阵。

“......恕我直言，黑桃的king。”

　　

再次睁开眼时，他眼里有着明显的愠怒。

“破坏这个平衡的，正是你和梅花国的king！如果不是你们私自发动战争，根本不会有这类的麻烦事。很抱歉，你们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还请你们自己收拾！”

　　

“......”

　　

空气里冒着火药味，比6000米高的海拔还要让人喘不过气。

阿尔弗雷德铁着一张脸和他的默不作声简直让气氛到达一种一触即发的爆炸点。

从未见过这种架势的费力奇安诺悄悄靠着红心king高高的王座，从小腿开始的颤栗让他简直快要站不住，眼巴巴地望着同样满脸怒色的路德维希。

　　

亚瑟在一边也揪起了神经，随时准备着给可能爆炸的空气浇上一桶冰水。

　　

“这样真的好吗？”阿尔弗雷德把脸放松下来，毕竟这也是可预见的斥责，“如果再这样放任伊万的话，joker会出来肃清的啊，真的没关系吗？”

　　

　　

果不其然，这话对任何一位king都是强烈的冲击，路德维希也是一怔。

　　

　　

每一位king、queen、jack，都是经由joker加冕的。如果说这三个职位是上天赋予这个世界的天职，那么joker就是连接天界的神职。

四个国家都必须存在，都必须达到一种不会崩坏的平衡。这正是四位king揽下这个地位所应付出的代价——维护这个世界的平衡，守护各自的国度。可以斗殴，可以战争，也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但绝不能将某一方彻底打垮，否则世界一旦失衡，joker就会带着天罚对四位king实行肃清。

但凡是有一点儿关系的人，也会被joker责罚，撤除王的位置都算是好的了。以往历史上有记录的肃清，四位king没有一个幸免，还会连带着清除所有的queen和jack，是最可怕的惩罚。

　　

“现任的joker，跟你也有点关系吧？”阿尔弗雷德嘴角勾起狡猾的弧度，“joker们一直隐游在世界各地，我和其他king的加冕，都只得到一张盖有神的印章的纸而已，只有你的加冕，他是亲自来的。”

“听说他是你的兄长？那么你也不希望给他带来困扰吧....大义灭亲什么的？”

　　

　　

路德维希暗暗咬紧牙关，狠狠捏紧手中的权杖，“你...你是从哪里知道....！”

　　

“很简单~”阿尔弗雷德轻浮地笑笑，一把揽过亚瑟，轻吻了他金色的碎发，“我和我的爱人，可是跟那位小joker很熟呢~”

　　

“胡闹！”路德维希狠拍向王座金灿灿的扶手，“你这是威胁我吗！”

　　

亚瑟推开阿尔弗雷德凑过来的脸，赶紧上前一步，“请您息怒...我们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亚瑟难以察觉地看了一眼本田菊，“只是...我们真的非常担心被掳走的jack，梅花king的性情想必您也清楚...如果他出了什么事，肯定会惊动joker的！”

　　

　　

路德维希强压下自己的怒气，他也实在没必要在这种地方跟黑桃国闹不和，以往这种时候，他便会依靠本田菊一句“会妥善处理的”来结束谈话，当然，回答统统都是——不。

路德维希看向本田菊，只见他紧握折扇的双手在轻轻颤抖，低着头，眼前一片阴霾。

　　

“...本田？”

路德维希看着本田一言不发的样子甚是奇怪，也不像往常那样配合他。

　　

只见本田深吸一口气，托着略长的礼服离开王座，走下台阶，在亚瑟的身边半跪下身。

　　

“本田？！你这是做什么！”路德维希又惊又怒地也从王座上跳起来。

“Ve~~~！”旁边的费里吓得一把拉住路德维希，“路德路德，你听他解释啊...！”

　　

　　

“很抱歉...我的king....”

“在下曾说...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很抱歉，那是我对您的欺瞒......”

　　

“那是....什么意思？”

　　

“黑桃的jack，王耀，是在下曾视作兄长的存在....即使是不同命运的现在，在下仍会为他的安全担忧。”

将深藏多年的秘密说出来的感觉，比想象中要轻松地多，像是卸下了自己戴了好几层的面具。

“所以...很抱歉，我不是作为红心的queen，而是作为你的朋友，也请求你...答应黑桃国的求援吧。”

　　

“本田....”路德维希气得全身发抖，不是因为他的隐瞒，而是他选择在这种尴尬的时刻讲出来，但是他又恨不起本田来，他看得出本田也是做了极大的心理准备才全盘托出的。

　　

“路德....”费里扯扯路德的袖子，眼里有些湿润，朋友间的争吵不是他想看到的，“路德...你帮帮他们吧.....如果是我的哥哥有危险，我也会想尽办法......路德也有哥哥不是吗？你能理解的吧......”

　　

“费里....”本田也感激的湿了眼角。

　　

　　

　　

现在倒是站在一边的黑桃国的两位有些尴尬了，阿尔弗雷德眼尖地插进话，对路德维希说道：“其实，也并不是要贵国出兵支援，我需要的，仅仅是你们口头上的支持即可。”

　　

“诶？”四个人都同时疑惑地看向阿尔弗雷德。

　　

“没错，路德维希，我只希望你能借红心国的名义，谴责梅花国掳掠别国jack的这一行为，为我们创造出一个有利的环境就行了。”

见路德维希有些动摇，阿尔弗雷德紧接着说：“这也算是你们作为中立国维护平衡的方法吧，这样你也能给你的兄长减轻负担不是吗，至于之后的事，我自有安排。”

　　

“这......”

仅是口头声援的话，确实只是举手之劳，既不会威胁他们目前中立国的地位，也不会对国家造成什么损害，甚至可以为他增添一份仁君的光辉。

　　

本田和费里也都盯着路德维希，看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如...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路德~~”

“不胜感激...”

　　

“但是我要提醒你，”路德维希点点权杖，“既然哥...咳咳...就如你知道的，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哥哥也没有联系我，没有任何反应，说明伊万并没有做出什么实际破坏平衡的举动。”

　　

“也许只是还没做呢？”

　　

“也许吧，但是我会尽力联系上哥哥，找到joker们，如果可以...还是在可能发生的灾难之前就做出一些干涉吧。”　　

　　

“你是说....”

　　

路德维希抬起手，阻断阿尔弗雷德要出口的话，“行了，别说了，声明我之后会发给梅花国，我只是让哥哥做好一定的准备，你，做好你份内的事。”

　　

“呵”阿尔弗雷德了然地笑笑，“明白，谢了~”

　　

　　

目送三位的离开，本田甚至临走前还对他们颔首示意了一番。

亚瑟迟迟道：“没想到还挺顺利的....”

“是啊~”说着阿尔弗雷德拉起亚瑟的右手，拉着他就往回跑。

“怎么了这么急？”

“我不是说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么~”

“...但是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事呢。”

　　

“哈哈~”阿尔弗雷德抱起亚瑟脚步轻盈地转了一圈，“亲爱的，我要你给我施一个小魔法~”

　　

　　

　　

————————梅花国

　　

　　

王耀这几天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是在伊万那张大床上打滚来消磨时间。

每天都一觉睡到大中午，睁眼就能看到女仆准时地送来饭菜，吃饱了在屋里晃晃又倒回床上。

坚固而且有魔法加持的脚链他毫无办法，而他可行动范围内又没有任何可以驱使的东西，伊万那家伙又似乎看准了他不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仆出手，就放心地任由他待在他的卧室里。

偶尔晚餐是伊万送来的，但是他只需要瞪两眼，或是说看见他就没胃口，伊万就会安安静静地离开。

　　

这哪像对待一个俘虏的样子！

但是王耀愣是赌着一口气不问，他乐观地想或许是黑桃国争取了什么优势，换取了他眼下的安逸。总之他吃吃睡睡，把前些天掉的体重和受的伤都慢慢养了回来。

又是一个醒的迷迷糊糊的早晨，这种日子过惯了，会对时间的感觉都麻痹起来，他已经不太记得这是被带到梅花国的第几个日头了。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觉得自己被圈在一个怀抱里，漫进鼻尖的淡淡气味，会让他怀念起乡间的潮湿。

但是这太不对头了！

王耀吓得往后一窜，揉揉眼，看到伊万一脸开心地撑着脑袋，半躺在他刚才睡觉的旁边。

“你…你怎么……哎呀！”王耀边说还边惊吓地往后缩，直到他从床边摔了下去。

“哎呦……嘶………！”他摸了摸摔疼的后脑勺和手肘，却冷静了下来。

“呵呵~小耀没事吧？”

伊万偷笑着把王耀从床边拉起来，王耀没好气地给他推开。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小耀....这可是露西亚的房间啊......”伊万像小熊一样可怜巴巴地眨眨眼。

　　

　　

“...可是，我这几天都没怎么看见你啊....”

　　

“那是因为，我都是在小耀睡觉之后上床睡，在小耀醒来之前就走了啊~”

　　

王耀猛地脊背发凉，浑身汗毛直竖。

“那...那你现在....”

　　

　　

“露西亚这几天可努力了呢~把工作都提前完成，就是为了今天陪小耀一天的~”

　　

王耀闻言抓紧了被角，又往床沿退了几步。

“你...你又想.....”

这家伙不会让他把身体养好就是为了再审问他吧！真是个魔鬼！

　　

“呵呵，别害怕，小耀。”伊万牵过王耀一只手，亲吻他的指尖。

　　

　　

“我只想，让你爱上我。”